“岳丈大人，小婿告退。”
苏宴舟从江父的书房出来，江烟换了一身素绒段衣裙，仍然立在分手处等着。
“江…烟？”
天地皆是茫茫雪色，似是一卷古雅的雪景图从九重天滚落盖住了四方天地。
江烟立身于此景之中，纷飞的雪风绕起乌黑长发上的珠钗，羊脂玉压着云纹衣身，远望飘然胜嫡仙，可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
她怎么还在这等着。苏宴舟从愣神中醒过来，快步走向江烟，担心自己唐突了这番风情，苏宴舟故作干咳一声：“你这么还在这？”
空灵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江烟双手拢靠，郑重地鞠躬行了一礼，不是女子的作福，而是君子之礼。
“先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多次帮我，于情于理，我不该处处酸辱你，今日，请苏公子受我这一礼。”
江烟这是怎么了？她一贯是冷冷清清，对俗事都是漠不关心的姿态，怎么突然这么严肃的和自己说这些话。苏宴舟即便心中有些震愣，也默不作声，只是负手乐呵呵地接受了这礼。
还真挺客气的。苏宴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虽然吧，自己多多少少都有在算计她，但是她能有这觉悟，说明人家的悟性高啊，和自己坑她与否没多大关系。
苏宴舟假以正色道：“我知晓你的心意了，回去吧。”
漫天飞舞的霜晶，二人并肩而行，成了这天地间一抹绝色。
苏宴舟环顾周围的条条框框，红墙与厚雪下的青瓦构成令人透不过气的樊笼，摇头轻叹：“江烟，既然这里容不下你，那么我们就回苏家去吧，偌大的苏家总会有你的一处落脚地方。”
江烟抬起头仰望不远处的天，晦暗不明的眸色慢慢沉入其中，薄唇轻启：“我的容身之处，不在江家也不在苏家，在于山川原野，四海八荒之中。”
何止是她呢……苏宴舟摸着干涩的唇瓣，这个四方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人的一生碌碌无为困死在其中，有些人苦于时局不能大显身手……无论哪种人最后都要高喊一句“樊笼误我”，让人不由唏嘘感慨。
“姑娘！”
丫鬟冒冒失失地跑过来打破了这难得宁静，她抓住江烟的衣角扑通跪在地上，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巴掌大的脸哭的梨花带雨：“求求姑娘发发善心，救救公子吧，姑娘！”
“……”
江烟神情淡然，任由丫鬟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角，即使她哭的撕心裂肺，几乎要断过气去，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
丫鬟紧紧攥住衣角，哭到直发抖：“公子不知因何事惹怒了大人，被重罚了一顿，如今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又不吃不喝的，在这么下去怕是，怕是支撑不住了啊！姑娘，您一向和公子要好，求求您了，去劝劝公子吧，公子他最疼您了，说不定，说不定他就愿意喝药了。”
江烟居高临下，睨视着她：“这与我何干？他若有病，自然是要去寻大夫。”
啧啧，真是无情啊。苏宴舟双手一交，戏谑地依靠柱子，已然一副看好戏的架势，江烟还会照顾人呢，她能静静坐在一边等着床上人自个扑腾几下就不错了。
姑娘怎么，怎么这般冷血！姑娘以往是有些怯怯懦懦的时候，但是只要是公子的事，她从来都是不会多问，一口答应下来的啊。绝望与不解在眼中交织，丫鬟抽咽道：“姑娘，求求您了，姑娘！”
“去看看吧。”
怎么？江烟抬眼看向苏宴舟，眸色中的不满赫然，他想看戏尽管去戏园，自己不是唱戏的，也不可能和江鸿唱一出爱而不得的苦情戏。
苏宴舟轻挑眉梢，眼神中写满了嘲弄，那神情显然是在告诉江烟：你不去，江鸿大概是要以死向你证明这段轰轰烈烈的不伦之恋了。
江烟何尝不知这是江鸿故意为之，他愚蠢至极，怎配得着自己动心思，只是自己一看到那张脸就觉得恶心。
丫鬟仿佛看到了绝境中的曙光，急忙磕头答谢：“多谢姑娘，多谢姑爷！”
丫鬟在前头带路，苏宴舟悠哉悠哉走在江烟身侧，余光察觉江烟眼底的嫌恶，蓦地握住江烟冰冷的手。
做什么？！那只冰冷的手一僵，冷如寒气的眸光流转到苏宴舟。
苏宴舟笑眯眯，压低声音道：“你如此恨他，何不趁他病要他命，这会他半死不活，你去刺激他，羞辱他，岂不能让你自个高兴一会。”
真是个恶毒的家伙。江烟扬唇笑了，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公子，姑娘来了。”
江鸿的屋内堆满了一幅幅没有头的仕女图，那画中的女子身姿窈窕，各式华服加身，姿势各异，可见是个美人。
没有头的美人？苏宴舟了然地看向江烟，笑的痞气：画的是你吧。
江烟冷哼，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与姑爷照看兄长就行了。”
丫鬟抹着眼泪：“是！姑娘愿来，奴们感激不尽，这就下去！”
江烟缓缓坐下，看着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江鸿，讥讽道：“不要再装了，我知道兄长你并无大碍。”
胡氏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伤，装模作样博取同情罢了。
苏宴舟摸着下巴，自觉躲到暗处，毕竟是来听戏的，不是来演戏的。
烟儿。江鸿胸口刺疼，慢慢睁开眼睛，一行眼泪就从眼角流出，他声音沙哑干涩：“烟儿，你总算愿意来看我了。”
江烟一见他要死要活的样子就觉得心烦，一个男子不能顶天立地，只会以泪洗面，整日哭哭啼啼地忏悔，有何用？
江烟神情疏离：“我今日来还是要同你说清楚，我们之间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的，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也劳烦兄长告知你的母亲。”
“什么不可能！”
江鸿突然爆发出一股劲，猛然攥住江烟的手腕，不可置信、愤怒、恼火一时间全溢出来。江鸿的情绪终于是崩溃了，吼道：“你说什么，你为什么总要和我说一些！过往的种种对你而言都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想知道？”江烟低下身与江鸿的目光几乎重在一块，嘲弄的眼锋凝在这位兄长眼中，唇角忽而绽放出笑意，宛如是一片危险又迷人的雾林。
“呵～你这个人还你的所作所为啊，我都觉得恶心至极，若不是我在这江家孤立无援，就你这种货色，我多看一眼都觉得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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