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级是不是很差？”般弱暗喜。然后看向伍肆，他仍在埋头吃饭，想必是学术不精，借吃饭来掩饰尴尬。般弱不禁心想。
“怎么会。”宇文恭笑道：“我们学府定级是取《千字文》前八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最高一级为天级，近百年来也只有四五人得此殊荣，李澈就是其中的一位。接下来就是地级了，得此评级也不过凤毛麟角，我也才黄级。最后一级为荒，有荒废学业之意。伍肆能得地级，也算是学府大材。只是他志不在此，不久就去领兵打仗了。不过听说他已经死了，功高盖主，招嫌猜忌，被秦帝设局杀了。”
般弱并没有听到她所想的关于伍肆的糗事，她原以为伍肆一介武将，不修文备，结果倒让她倍感意外。再看伍肆，眼神凌厉，脸上隐约可见杀气，握着筷子的手不住颤抖，让人望而生寒。想是宇文恭的后半句话刺激到他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猛灌一大口酒，又埋头继续吃饭。
“听表哥的话，是否也去过学府？”般弱替他暗捏一把汗，宇文恭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伍肆方才脸上的变化，仍恭敬道。
“去过，同一侗大师学习数理，来，吃酒。”说罢，又给宇文恭满上一杯，只是这时说话敬酒完全没有之前的热情。不一会儿，宇文恭有些酒醉失神，趁着还有点清醒的意识推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去。其实任谁也明白，他是怕酒后失态，坏了自己在未来妻子家人心中的形象。但让他一个人骑马离去，般弱实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伍肆就提出自己送宇文恭回去。
般弱还对伍肆方才的目光感到后怕，坚持要自己去送。伍肆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回首笑笑，“放心吧，都已经过去了。”
两个人并排跨马出了院门，刚走不一会儿，宇文恭就醉倒，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得亏伍肆一把扶住，将他横放趴在马背上，自己骑着另一匹马，牵着宇文恭的马慢慢地走在古道上。
风很慢，路似乎很远。农人们在道路两旁的田地里耕作着，不知疲倦。偶尔有几个小孩在路上乱跑，追逐嬉戏。路上的牛儿，马儿，车儿也都避让着他们些，谁愿意去打扰一群孩子追逐快乐的天性呢？
山慢悠悠，树慢悠悠，人影慢悠悠，太阳也慢悠悠地西下，平静而又祥和。伍肆想起了那支名曲《渔樵问答》。山影藏人，一苇横江，溪山垂钓，路岭拾柴。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
他以前很少有想这些，因为他以前很少有慢下来的时候。正如代雅所说，他是大将军，注定要一生戎马，死生沙场。他的脑子里飞速运转着的是如何开疆拓土，建功立业。而他也很少与人交际，他圈子里的人总是那么几个，也都是同他一样的想法。现在他不同了，虽然孑然一身，但有了很多不同于以前的思考，也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做。
“呕~”宇文恭突然滚下马鞍，在路边的树林里吐了一通。
伍肆将早前准备好的水与他送去漱口。
“醒了。”伍肆看着他满脸通红，一阵乱呕的样子笑道，本来是想把他在家里灌醉，看他能吐出些什么“实言”来，捉弄一番他们一对小情人，但这家伙宁愿人后受罪也不愿人前丢人，现在的样子当真可爱，有趣。一番云涌翻滚后，两人回到了大路上，“多谢表哥。”宇文恭将水递给伍肆。
“无事，好些了没？”
“好多了。”宇文恭道：“表哥，那个，希望你不要将这件告诉般弱，，被她知道了肯定要笑话我。”
“哈哈哈。”伍肆看着眼前之人，恋爱中的人们总是患得患失，生出了许多有趣的时光，“好的，好的，表哥肯定会替你保守秘密。”
“多谢了，哈哈。已经快到城门口了，表哥不用送了，先回去罢。”
“嗯，路上小心。”两个人互道平安。
“回去多练习酒量，想娶我表妹，这点酒量可不行。”伍肆冲着他背景喊道。
般弱这会儿正在门口张望，见到伍肆回来，急忙追问，“怎么样，他没事吧？”
伍肆故作不答，牵马直入，般弱就一直跟着他。“你说话呀。”“问你话呢。”
待从马厩里出来，伍肆才不紧不慢地说：“喝点酒能出什么事，瞧把你给急的，跟丢了魂一样，把我跟进跟出的。”
般弱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害羞地挠了挠额头，“那他到底怎么样嘛？”
“他，挺好的。和我在路上聊了一路，就这么聊着回去了。”
“那他有没有提到我什么？”
“那你可以逮空自己去问他呀。”
“哦。”般弱有点失落，但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拍一拍伍肆的肩膀，“想不到你一个做将军的居然能排到学府地级，真是深藏不露哇。”
“什么话，在中原这种人多得是。在你们这里，是太少了。”
“中原，我还没去过。你给我讲讲中原的故事呗。”
“好啊。在中原啊……”
他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地讲着，从文武双全的人物到历史名臣，到风土人情，到地域文化……他了解的是那么详细，还不时用手比划，两眼放光，各种情感色彩变幻着。他那种熟悉还有眷恋的样子，就感觉像是在数落他们家种的花草，养的鱼虫一般，他在那片地方有太多的记忆了。
她是一个忠实的倾听者，他的眉目表情，手势比划，言语词句，她全收在眼里、耳里、心里，他的思绪跟着伍肆的言语飞舞在中原大地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渺小，而天地又是多么浩瀚，她发誓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到中原去，见识见识那山瑰水秀，先进文化。再看看眼前之人，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暮气，他学识渊博，谈吐不凡，般弱从心里升起了敬意。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阶前聊了许久。“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屋了。”伍肆起身辞道。“好，那下次再给我讲。”般弱望着伍肆的背影，“那你为什么开始经商了。”“这算什么问题？”“好奇问问。”“我乐意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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