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匠花：“你家小花是个好姑娘，人年轻，又懂事。”
烟随大风：“你不是说她不乖吗？”
楚匠花：“不乖和不懂事是两码事。”
烟随大风：“她哪里不乖了？”
楚匠花：“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去搞盯梢，你觉得乖吗？”
烟随大风：“何止不乖，简直不懂事。”
楚匠花：“后来被人家抓住，像兔子似的乱蹬也就算了，还直踹我大腿根，你说乖不乖？”
烟随大风：“非常不乖。”
楚匠花：“就是嘛。”
烟随大风：“她干嘛半夜要跑到你家里来？盯谁的梢？”
楚匠花：“你问我，我问谁？”
烟随大风：“你没……问问她吗？”
楚匠花：“能不问嘛，她说晚上睡不着，过来逛逛，怎么了？又说没想到你老人家这么晚还不睡觉，净在院子里瞎转圈，简直让人气死了。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我在自个家的院子转转，想点心事还不行嘛，她还生起气来。”
烟随大风：“她现在在哪？”
楚匠花：“她现在在哪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我想听听你的态度。”
烟随大风：“嗯，我今天来就是解决问题的，要不我也不会来。是这样，一，小花不经你同意来你家做客确实不对，在此真诚地替她向你说一声对不起；二，不知道少了啥东西没有，劳驾查一查，我来赔。”
楚匠花：“就这个态度？”
烟随大风：“有什么问题吗？”
楚匠花：“你这个态度不行。”
烟随大风：“事毕后我再给您鞠个躬，实在不行磕个头也行。”
楚匠花：“那你走吧。”
烟随大风：“带小花一起吗？”
楚匠花：“你觉得呢？”
话说到这里，烟随大风就站起身来，想拍桌子，这不是得理不饶人嘛。但在一转念间控制了情绪，于是化恼怒为诚恳，化起身拍桌子为起身续茶。边给对方续边在肚子里骂人：妈的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呗，还非得要个态度！花墨儿这小浪蹄子也是，闹的这是哪出，不是说去参加化装舞会吗？怎么莫名其妙就跑到人家里去了！跑到别人家就算了，怎么偏偏跑到凤霖猴家里来了，跑到凤霖猴家也就算了，怎么还想起要盯人家梢，盯梢就算了，就不知道小心点吗，被人家捉了个现行！
烟随大风：“这个……能听听你的态度吗？”
楚匠花：“你的态度还没说完呢？”
烟随大风：“只要把花墨儿还给我，怎么都行。”
楚匠花：“这就对了嘛。”
烟随大风：“咱得先说好，让我杀人放火可不干。”
楚匠花：“刚才你还说怎么都行。”
烟随大风：“那不是为了表现我的诚意嘛。”
楚匠花：“是这样，腊月初九这天，我在掇头仙有点事，缺个人手，到时你过来帮个小忙呗。”
从凤霖府出来，烟随大风在回家的路上百感交集。首先是沮丧。凤霖府那气势恢宏、富丽堂皇的排场让他大受刺激——有钱人的生活听听不以为然，但身临其境就会让人坐立不安，如丧考妣。佯装镇定后，也难免百爪挠心，心生忌恨，恨不能一夜暴富。其次是愧疚。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花墨儿。这丫头一直看着没心没肺，谁想到还有诸多不为所知的幽幽心思，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她究竟要干什么，遭遇了什么。自己玩世不恭，又自以为通透练达，却不曾真正接触过她的内心世界。而楚匠花更给了他全新感受，既没有传说中的滑稽唐突，也没有想象中的居高临下，人家富可敌国，还是认认真真谈话，认认真真做事，即便用花墨儿的事情来要挟他，也是客客气气，循循善诱，该坚持的就坚持，说初九前不让带走花墨儿就初九前不让带走花墨儿，要不你就去报官，是公事公办还是双方协商解决自己看着办。这才叫底气。反观自己，一事无成，在一帮狐朋狗友的吹捧中沾沾自喜，在潇洒人间和快意恩仇的想象中自以为是，在醅蚁老烧和草杆儿茶的麻醉中得过且过，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刀磨得再锋利有什么用？总不能天天拔出来吓唬人，就像这次提着来凤霖府，完全就是狐假虎威。老烟啊，不是花墨儿配不上你，是你配不上花墨儿，该反省反省自己啦。
他当然也想到，初九这天有玄机，肯定不是帮个小忙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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