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力地倒在地上，沈辞兮喘着粗气。
“撤退！”
军号被吹响，士兵互相掩护，从打开的城门口迅速涌入。
风声瑟瑟，卷走了场上的烟与灰烬，血液慢慢干涸，凝成黑色的痂。破碎的肢体、斩断的军旗······所有的鲜活都停留在此刻。
江瑟瑟远远望一眼即将合上的城门，原来这便是战争。
从来只是听说，却未曾目睹，原来京城的繁华需要的是无数人的守护与奉献。
她心情沉重，所能做的只是扭头重新投身到救治的行列。
余晖扑洒在地面上，给她的发丝带上一圈光晕。
马蹄踩在凌乱的地步，溅起的黄沙迷了眼。
谢承蕴蓝色披风随着他下马的动作在空中甩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他握紧了拳头。
四下望去，全是伤亡。
所以，江瑟瑟在哪里？
那莫名的恐慌从心房蔓延出来，谢承蕴咬紧牙关，快速在路边军医的身影中搜寻着江瑟瑟的身影。
他不该离开她，哪怕一步，一步都不该离开的。
明明江瑟瑟不会武功，自己竟然放任她只身一人。
他还有一句话不曾告诉她——吾心悦之，甚悦。
他还不曾亲口告诉江瑟瑟，往后漫漫，他愿意等，哪怕一辈子。
“江瑟瑟。”
手脚冰凉，谢承蕴失神地拽过一位和江瑟瑟背影极像的女子。
“你有病啊！”对方不知所措地推开他。
谢承蕴抿紧唇，低声说句抱歉。
江瑟瑟，你到底在哪里？
“谢承蕴，你怎么来了？”江瑟瑟刚得了沈辞兮的命令可以离开了，因为蹲久了腿都发麻，此刻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谁知道才走没多久竟然看到了谢承蕴。
她不知道自己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对于谢承蕴来说是怎样的花开。
刹那间佛珠落地，龟甲一合。
这是他向上天祷告得来的天籁。
“江瑟瑟，我来找你。”
两个人如隔千山万壑，不动便是万年。
谢承蕴嘴角绽放出一丝浅笑，这是继状元夜后第一次，江瑟瑟如此清晰地捕捉到他的笑意。
他好像在说——‘你不必动，我自会来。’
所以，他也真的来了。
一步迈过的就是一生，他用了七步才来到她身边。
七生七世，生生世世，谢承蕴唯求可以永远伴她左右。
胸口的玉石这一刻烫到惊心，江瑟瑟忍不住蹙眉捂住胸口。
谢承蕴看出她的不适，打横将她抱起，“现在军部用不着征用你了吧？”
“嗯。“江瑟瑟挣扎一下没成功，干脆把头枕在他胸口。
这玉石莫不是有什么古怪，怎会动不动就发烫，有空去问一问谢承蕴。
想着自己奔波忙碌了一天，累得已然是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有免费的轿子能用就用。
谢承蕴见她不再抗拒，脚步轻快几分。
只是走了半路觉得不对劲，他眼神凝重，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你受伤了？”
江瑟瑟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复而想到什么，低声拽着对方领子，“没事，我们先回去。”
谢承蕴将她放到马上，对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没察觉到不对劲。
“到底是哪受伤了？”
江瑟瑟指了指自己肚子。
谢承蕴猛然明白了，他一直含沉的眼才松下来。
回去走的是山间小道，路上没有再见着那些血污和流离。
“你的公事要何时能办好？”江瑟瑟随口一问。
谢承蕴下意识握紧了缰绳，沉吟着开口，“约莫十日。”
“那我处理完事情便先回去了，我们二人不能一同回去。”
闻言，谢承蕴的眸子黑黝黝的，却是将语调放软下来，“可是我路上晕船晕的厉害，还是同你一块回去。”
晕船？谢承蕴？
江瑟瑟好笑，他刚来的时候可没一点不适。
“行了，你不必用这些手段，有时候那些为了争宠的人耍出的小心思是可以被看得一清二楚的，而它们奏不奏效无非是看你想讨好的人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吗？”
难道那些皇帝，家主都是傻子不成，他们无非是看破不说破，任由一群人变着法地讨他们欢心，眼睁睁看那么多人终其一生可怜地为一点虚无的爱算计来算计去。
所以江瑟瑟不希望谢承蕴一直用这样的小把戏来骗取自己的心软，很可悲也很不值当。
“那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谢承蕴没有因这番话而心生退意，而是抱着江瑟瑟转个身，正好对上自己的眼睛。
眼里是真真切切浮动着的光，灼灼其华，漂亮而纯粹，却让江瑟瑟一瞬间看着就失了声。
一时间，他们两个人相视无言。
江瑟瑟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上，她在对方一眨不眨的注视里，思索片刻然后干脆地开口，
“谢承蕴，你喜欢我什么？”
或者说，这份喜欢到底有多深呢？
“从内到外，你只要往那一站我就只能看到你。”
直到万物黯然失色，再随着你的回眸瞬间复苏。
“江瑟瑟，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去学。”
不论是高官厚禄，还是权倾朝野，秦家的案子，不甘的仇恨······这些都没有问题。
“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去走近你，去尝试打动你，只要你不会因为害怕我的纠缠而斩断我所有的努力。你胸口的玉石叫做比目玉，它能验证一对人的真心，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去唤醒它。
江瑟瑟，吾心悦汝，甚悦。唯愿你给我一个机会倾诉我的欢喜。”
“那我要你将双手对向这天下黎民呢，你也会照做吗？”江瑟瑟听得不自觉握住那块比目石，原来这玉石是这样的···
她抬起头，眼里是迫人的锐利。
她所认识的谢承蕴到底有多黑多狠她也不清楚，可是她也曾在谢承蕴眼里窥见他对这天下百姓的清廉。
今天的血流成河第一次让江瑟瑟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多么渺小，同时她也在害怕。她江瑟瑟要对抗的可能是涉及几个国家的事情，即使并非本愿，倘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那便是置天下于不顾，是活该死后进地狱不得善终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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