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那我们家呢？”唐雨问到。
“我们家傍晚。”
“今年怎么这么奇怪？”
“你马婶身体不好，今年就不请客了，去烧个香拜个年就行。”
“哦。”
马婶是一个月前在田里浇菜，不小心滑倒摔下山坡受伤的。本来医院建议住院治疗，可唐礼却不愿意了，一会说没那么多钱，一会说扭伤而已，在哪不是躺，吃点药就好......总之大家也没辙。唐园、唐清心里虽然着急，可毕竟说不上话。至于唐文，更是一副大家也琢磨不透的样子。
大家走进马婶家的时候，唐礼父子俩还躺在客厅沙发上，一个盯着电视，一个捧着手机，似乎没有注意到大家的到来。
“唐文，你妈呢？”魏林上前打断了他们。
“她呀，房间躺着呢，下不了床。”
“我去看看吧。”魏林向里面望去。
“好的，二婶，就在一楼房间，你进去就是。”
看着母亲往里走，唐雨没有跟随，而是和大家一样找了个地方坐下。她看看四周，心里说不出的不对劲。
楼梯底下横七竖八地挤满了杂物；饭桌上成块成块地印着发黄的油渍；门后的墙角密密麻麻地结满了蜘蛛网，隐约可见深陷其中的虫子；大门外随处可见鸡鸭留下的粪便，有些早已发干发硬......
若不是神桌上烧着的蜡烛，四处粘贴的对联，还有小叔宽大别扭的西装，在这里根本找不到其它过年的痕迹......
唐雨终于明白了父亲曾经所说的：你婶婶除了嘴上厉害，已经够可怜了。
“文珠，我可以进来吗？”魏林敲了敲门。
“等一会儿！”
这声音明显夹杂着紧张与不安。是的，马婶害怕魏林看到此刻的自己。
曾经的她，风情万种、颇有气势，现在却憔悴不堪、蜷缩在床。她担心魏林嘲笑自己，即便脸上藏着；更怕她四处说道，让周围的人看自己笑话。
和魏林相处二十年来，她的心思从来都是复杂的。她太羡慕她了！因为她只要忙活家务、照顾孩子，闲来时还有他们陪着散步；她羡慕唐劲的勤快，对魏林的处处体贴和谦让，以及对孩子的疼爱有加；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三个懂事的孩子。
尽管唐峰和唐雨的高考成绩曾一度成为她在外人面前津津乐道的谈资。
当羡慕化成了嫉妒与仇恨，她内心尚有的美好也渐渐模糊了。
直到这次受伤，她才明白真正的痛其实来自于至亲——自己数年来，如牛马一般伺候的亲人。
某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多年来的隐忍和坚持就是一个笑话！身边这两个没血缘和有血缘的男人不过是需要自己。如果失去价值，自己便是多余的、碍眼的。
她突然好想见魏林！她从心底确定魏林一定会真正关心她，哪怕只是听她唠叨一会儿。
她艰难地起身打开窗户，藏起床上凌乱的衣物；再收好桌上的碗筷，用大盆盖住；她找到梳子和镜子，尽量捯饬一番；最后沾了沾杯子里的水，擦了擦眼角。
她艰难地坐好，清了清嗓子：“魏林，进来吧。”
魏林推开门，来到她的床边。
“文珠，新年好！”
“新年好，嫂子。”
“最近感觉有更好吗？上次的鸡蛋吃完了吗？回头我让小雨再拿点过来。”
“不用了，嫂子，应该还有。”
“这个红包你拿着，需要什么就叫他们去买。”魏林说完，把红包放到了文珠手里。
“嫂子，不用了，你不用给我钱，真的。”文珠显得有些不安。
“文珠，怎么了？”
“钱......钱我怕他乱花。”
“什么？”魏林睁大眼睛！
“之前我娘家帮衬的钱他就......就挥霍了。”文珠吞吞吐吐。
“用来做什么了？你都这样了，还要替他瞒着吗？”
“嫂子，男人不正经起来，还能做什么呢？”文珠的声音很低。
“什么？他......”魏林简直难以置信。
在她眼里，小叔子好逸恶劳不假，但品行应该没有问题。
“那唐文呢，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上大学以来他也没少去网吧，我真怕他长此下去随了他爸。”
魏林沉默了，她看着强打精神又有些麻木的文珠，不知如何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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