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拨开花团，露出植株根部的泥土。
“泥土还很新，这些花应该是刚刚栽下，不超过一天。”
应该是昨天晚上刚种上的新植株，之前种在这里的是大丽花。
公园的工作人员换栽了花之后忘记换标牌了吗？有这个可能。
叶罗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拿出了穆先哲的笔记，翻到了雾血花那一页。
穆先哲为笔记里的雾血花配了图，分别是他自己画的素描和实拍的照片，照片里是一簇鲜红的花簇，妖艳、诡异，这张照片叶罗早就看过了。
照片里的雾血花盛开在一个类似花坛的环境里，旁边还有其他种类的花，照片下方还能看见一角白色的瓷砖。
叶罗看着眼前的花坛，双手拿着照片，对比着慢慢调整照片的方向，然后，完全对上了。
不只是白色的瓷砖、旁边的背景，甚至于每朵雾血花的形状与大小，都对上了，宛如齿轮一般严丝合缝，完美地对上了。
毫无疑问，这张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
“照片对上了，但是时间对不上。”叶罗轻声自语。
中央公园的绿植区域有自动灌溉的水系统，定时为植物浇水，需水量小的乔木和灌木类是三天浇一次水，花坛这样的耗水大户则是每两天浇一次水。
浇水时间固定在每天晚上八点半，公园闭园后。
“花坛里的其他泥土都还很干燥，昨天晚上不是公园水系统设定的自动浇水时间。
而雾血花株根部的泥土很新、很湿润，所以这片雾血花应该是昨天刚种下的。种植时间应该在昨天晚上，太阳落山之后，种下之后由人工单独为这片花浇了水。”
“而我的姑父，穆先哲的车祸发生在昨天上午，他当场死亡。”
“一个上午就死了的人，怎么拍到晚上才种下的的雾血花？”
匪夷所思，完全找不到头绪。
在一件事情上陷入僵局的话，不应该局限在同一个地方死磕，适时换一个角度或许会有柳暗花明的感觉。——这是父亲曾对他说过的。
先问问是谁在这片花坛种下雾血花吧。想到这里，叶罗站起身来。
“小春，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穆怀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问问张大爷，这些花是谁种的。”
“哦。”
穆怀春点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在花坛边沿上，看着他转身朝公园门口的保安亭跑去。
•
保安亭里有一个姓张的瘸腿老大爷，在战争里被炸坏了一条腿，一只耳朵也聋了，拿个了个人一等功，光荣退伍。
张大爷这年纪本来该带带孙子安享晚年，但是他自个又不肯就这么闲着。他儿子就给他安排了个公园保安的差事，每天就在公园里帮忙扫扫地，赶赶流浪的猫狗，打发时间。
叶罗快步跑到保安亭前，站在窗户边往里瞅。
“大爷，你在不在？大爷？”
“在，在，在……别他妈喊了，催命啊？”
满头花白的张大爷一瘸一拐地从保安亭里钻了出来。
“大爷，我问您个事。”叶罗笑着说：“公园里这花坛最近有没有添什么新品种的花？”
“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没点事求我，哪想得起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张大爷没好气地看了叶罗一眼，然后就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思索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
“叶小子啊，你说的是不是红红的，特大一朵的那种花？远远看着跟人肚子给剖开了似的。”
“对，就那种。”叶罗心中一喜，张大爷果然知道。
“那玩意是小吴种的，昨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吧，我在保安亭里喝酒，就看见小吴偷偷摸摸推着他的小推车进来，我还以为是贼，差点没给他身上来一枪。”
张大爷慢吞吞地说：
“小吴是盐池大学里的研究生，在这公园里做兼职园丁，吊儿郎当的，两天班分三天上。他说那花儿是他老师实验室里培育出的新品种，名贵着，先在公园里种点看看情况，以后再……”
张大爷又摸起了下巴，剩下的他给忘了，看来昨晚没少喝。
“大爷，你知道在哪找那个小吴吗？”叶罗问。
张大爷摇摇头，“盐池大学这么多人，我哪知道。”
想了想，张大爷又说：“叶小子你问这个干啥，你是看上那种花了，想搞两株回家种？不是我说你，小吴都说了，那玩意是实验室里出来的新品种，不好乱给人的……”
忽然，张大爷粗厚的双手重重拍在了叶罗的肩膀上，布满皱纹的脸上，眯成两条缝的眼皮已经分开了，睁开一双如鹰隼般锐利凶狠的老眼。
“你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也不是喜欢花花草草的性子啊，突然要这花儿……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叶罗给他盯得心里慌慌，腿都软了，试探着说：“我要说是想拿那花去追女孩子，大爷您能帮我搞两株不？”
叶罗想着，就算找不到半夜在花坛种花的那个叫小吴的研究生，起码先搞两株雾血花看看情况。
张大爷大笑着一拍叶罗的肩膀，差点给他拍得坐倒在地上。
“你这话说的，小年轻谈恋爱，老爷子我能不帮你？那伟人说得好啊……”
“停停，大爷，您还是赶紧着点，别又唠起来了，我等会儿还要去买菜，我表妹还在等着。”叶罗连忙打断张大爷背主席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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