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首围和龙
432年7月17日，拓跋焘率长征大军抵达濡水。七月十八日，他派安东将军奚斤调发幽州人以及密云郡境内丁零部落一万余人，运送攻城武器，穿过南道也是曹操当年北征乌桓部落时的卢龙道，跟主力部队在和龙城下会师。
当拓跋焘抵达辽西时，天王冯弘派侍御史崔聘运送牛肉美酒，前来劳军。
崔聘性格耿直，一直主张对魏作战。他到了拓跋焘的帐下，只弯腰呈上礼单：“燕国侍御史崔聘奉天王命令前来慰劳魏军。”
年轻的拓跋焘端坐在帐中：“劳军？崔御史带来了什么东西？”
“牛千头，美酒上万坛。”
“难道燕王认为我千里迢迢而来只为牛肉美酒？”
“牛肉美酒只是我大燕天王慰劳远来大军。倘若魏军吃了牛肉喝了美酒之后还不满足，那我们也只好死守和龙静待魏军了！”
“崔御史，我想知道你是来劳军还是来下战书呢？”
“天王命我劳军，我自前来劳军。”
“但是你这是来下战书的呀！好吧，我再问你，现在是你们魏王想血战到底还是燕国君臣上下一心要和我大魏军队血战到底？”
“自然是燕国君臣上下一心。”崔聘斩钉截铁地说。
“崔御史，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拓跋焘转向随从：“把李公请过来。”
崔聘表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在急速地转着：李公，难道是李崇？他正在考虑间，耳边却传来一阵声音：“崔御史，天王派你来讲和？”
崔聘转头一看，果真是石城太守李崇。他不由心里一惊：这个老狐狸这么快就到了这里？
李崇对着崔聘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站在帐中。
拓跋焘也不作声，帐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崔聘在脑中想：这厮看来已投降了魏军？看来，天王得到的消息并不假。天王派我以劳军的名义刺探军情，绝无可能再派第二人。
想到这里，他回了李崇一礼：“天王派我前来劳军。”
“恐怕劳军是假，刺探军情才是真吧。”李崇面无表情地对着崔聘说了这一句之后，又转身对拓跋焘施了一礼：“冯弘以劳军之名派出这个探子，我想大王还是扣下他为好。”
“扣下我？”崔聘的声音突然加了一些冷意：“李崇，战事未开，想不到你就投降了！我定会上告天王，你会得到惩罚的！”
“惩罚？”李崇直起腰，盯着崔聘：“还没等到他惩罚我，老天爷就要先惩罚他了。先王待他哪里不好？他不让天王的儿子做皇帝也就算了，还要把一百多个天王子孙赶尽杀绝，这是一国之君的作为吗？我恐天王祸，不在魏军，也不在我等小吏，而在萧墙之内呀！”
崔聘听到李崇如此说，只回应：“无论天王做什么，他总归是天王，而你却背叛了燕国。”
“有道之君自不会有人背叛。实话告诉你，我还联合了附近其他九郡一起到了魏国，至少这十郡人不必再遭受战火涂炭。”
“什么，石城附近九郡全投降了？”崔聘失声惊呼。
在崔李说话期间，一直没有说话的拓跋焘对着崔聘说：“你来劳军，我自不会杀你。来人，带崔御史参观军营，好让他不辱使命。你也给天王带句话，我要和他在和龙会面。”
听到崔聘前去劳军，冯朗来拜见母亲时，王夫人以少见的欢快语气说：“你父王终于决定讲和了，看来燕国人终于可以躲过这一劫了。”冯朗也在心里悄悄地吁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背负叛逆之名私自投降魏国了。
但母子俩的欢欣之情并没有延续太久。几天以后，崔聘回到和龙，带来消息：7月27日，石城太守李崇等十个郡投降北魏大军。他还同时告诫天王，年轻的拓跋焘治军有方，军纪严密，令出必行，高级将领对他都非常服气。更重要的是，魏军将领从拓跋焘到永昌王拓跋健、乐平王拓跋丕；从普通将领到一兵一卒，这十来年南征北战。魏军作战，都拿战利品作为奖赏，将士自然肯卖命搏杀疆场。
冯弘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照你的看法，我们对魏的战斗有几分胜算？”
崔聘往前走了几步：“照臣的看法，魏军之长处在野战。拓跋焘即位之始就和柔然每年打仗。去年打统万城，他也是想法让敌人从城里出来。今和龙已经经营了七十多年，城墙厚达几丈，就算他们挖地道也很难进来。只要我们坚守不出，魏军就别想打赢我们。等到了冬天，天寒地冻，他们离家又远，粮食供给困难，想不撤兵都难。待到他们撤兵之时，我们可和肥如令一起里应外合，杀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缩头乌龟？”
“乌龟多好呀，长寿。天王，再过几个月，南朝的朱修之也该有信回来了，高丽国也不会对我们坐视不管。哪怕是柔然，我们也要派使者联系。当时，魏国的北面、东面和南面都有军队进攻，您说魏王拓跋焘还有多少精力来对付我们呢？”
“那我们就先呆在城里吧。你这几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城防的事你多费点心。”冯弘看上去有点疲惫，一点也打不起精神。
8月，魏国两路大军已达和龙之下。拓跋焘征发北燕居民三万人，兴筑长墙，挖掘壕沟，重重包围和龙。
这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做法彻底激怒了天王冯弘。他终于忍不住，似乎忘记了和崔聘的一番长谈。一怒之下，冯弘派出数万精兵强将出城作战。统万城下的一幕再次上演，魏国昌黎公拓跋丘带兵击败燕军，杀一万余人。
同月，燕国尚书高绍率一万余家，保卫羌胡固。8月9日，拓跋焘发动攻击，斩高绍。魏平东将军贺多罗攻击带方；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攻击建德；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攻击冀阳，全部攻克。
9月14日，拓跋焘班师西返，把营丘、成周、辽东、乐浪、带方、玄菟六郡三万家人口强迁至幽州。
但和龙城，真能和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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