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那人，确是宸瀚无疑。
仰倒在血泊中的他，已被身首异处，像是叫人把头生生地从脖子上扯下来。
洁白的仙鹤袍，被鲜血染成猩红。心口处赫然一个血洞，心脏……早已不见踪影。
她彻底怔住了，她怎也未曾料到，那狼妖修为竟能如此之高，怎也未曾料到，只因自己一念之差，竟害得宸瀚命丧于此！
他今年……才十九岁啊！
这地上冰冷的尸身，和平日里那个韶秀稚嫩、机巧可爱、活蹦乱跳，还硬是要喊自己“小师妹”的竟是同一人？这现实，她无法接受。
此情此景，见者惊心。
就连向来处变不惊的李辰逸，此刻也是慌了神，心悸不已。
婷轩跌坐在地上，傻眼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门派，什么时候回去的，她只记得宸瀚死了，后来，师兄们都赶过来了，后来师尊也来了……。
她从床榻上坐起来，脑中嗡嗡作响。她伸手死命捂住额头，强忍着眼眶里的泪。
忽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跌跌撞撞地向大殿的方向奔去。
“师尊！”她跨进大殿，殿中只有师尊和李辰逸两人。
师尊面色凝重，负手而立，李辰逸低着头站在师尊面前。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师尊面前，“咚”地一声响，“弟子无能，请师尊治罪。”她竟跪在了师尊面前。
她堂堂一代魔尊，七万年来，从未向谁行如此跪拜之礼，哪怕是玄烈也无此殊荣。然，现在却……。
但也正是她这样一个修为高强，可称六界第一的上神，更是一代魔尊，竟因自己一时疏忽，未能提早察觉邪物闯入山内，未能发觉那狼妖修为之高深，未能护好比自己小了四千倍不止的“小师兄”。
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身为魔，不知比妖高级多少倍的存在，更何况为魔尊，如今却被一只狼妖用内丹灼伤手心？
更给了狼妖机会，让它杀了小师兄宸瀚。
她一个上代天帝之女，一代魔尊，岂不成了耻辱、笑话？
这一跪，是对宸瀚的愧疚，是对师尊的愧疚，是为自责，为她不能向任何人倾诉的自责。
见她这一跪，师尊心下一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辰逸见她如此，紧忙一同跪在身边，“师尊，要罚便罚我一人，是弟子无用，没有护好师弟师妹……”
“不关你的事！”
她将话头抢去，打断他，道：“师尊，众弟子中，虽数我为最小，但也唯有我的品阶能与师尊比肩，为上神，可我却连未及上仙的小师兄都护不住！反倒被区区一只狼妖伤了手，害宸瀚殒命。此事皆为弟子一人之过，当罚，与大师兄无关。但请师尊降罪。”
“婷轩！你……”
“好了，别争了。”
师尊伸出手去把跪在地上的两弟子扶起来，“都起来说话。”
“轩儿，你来说，当时究竟怎么回事。”
她将头埋了下去，不敢与师尊对视，道：“我与大师兄，小师兄先后出了山门巡夜，巡到山下竹林之时，发现有妖气在竹林中，似是在竹林尽头处。我便赶了过去，愈接近竹林深处，妖气愈重。未等我到，那狼妖便扑了出来，我刺中它，正欲将其擒获时，不料其放出内丹来助自己逃跑……”
“能破了我设下的护山结界闯进来，亦懂得借内丹之功力以求脱身之法，老谋深算，诡计多端，这只妖当真是不简单。断人首，食仙家弟子之心以短时间内让自身法力暴涨，这般凶戾，足见其怨气深重。怕是它来碧云山之前，便不知吃了多少仙家弟子的人心了。此孽障，非寻常之妖，轩儿一时失手，也在情理之中。”
“有错便是有错，请师尊降罪。”
师尊垂头思忖片刻，语气缓缓，道：“此般凶戾之妖，不能再放任其残害其他仙家弟子。若不将其捉拿，恐怕会酿成大祸。轩儿，你和辰逸明日启程，无论这狼妖逃到哪里，务必将其带回门派，给宸瀚一个交代。”
她与李辰逸先后应道：“是。”
“早些休息，切莫过分自责。”说罢，师尊便离开了。
只留下李辰逸和婷轩，还呆呆地杵在殿中。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只紧握着手中的重冥，仿佛再一使力，剑柄便会叫她捏碎。
他伸手去，想要拉她紧握着剑柄的手，可她却一个转身，向着大殿玄关迈出了步子。他微蹙起眉，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大殿，背影之中渗透着孤绝。
李辰逸离得远远的跟着她，一直跟到了山下竹林，到了……宸瀚遇害的地方。
她凝视着眼前一大滩叫人触目惊心，尚未凝固的血，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坐了下来，背靠着两三株晃晃悠悠的竹子，目光呆滞，死盯着那一滩红的发黑的血。
一声冷笑从她口中传出，她抬起左手，赤金色的雾气自左手手掌而出，那是她的法力，作为上代天帝之女独有的，上神的法力。
旋即又抬起右手，墨色的黑气丝丝缕缕地从右手手掌渗出，那是魔独有的法力，至阴至寒，阴邪无比。
她握起双手，收了法力，紧接着，又摊开右手，掌心渗出的是赤金色的雾气，再摊开左手，掌心渗出的是墨色黑气。
就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变换着，如此循环了十几遍之后，猛然间将手紧握成拳，狠狠一拳砸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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