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长安孤女
过了几天，秦雍二州刺史冯朗家里突然传出噩耗：两个孩子老大冯熙和老二冯霏由保姆陪同去弘家姨妈家里走亲戚，路上遇到了山胡，竞然被劫走了。
据讲山胡得知劫来的两个孩子竞是刺史冯朗之子，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个天价赎金。冯朗一时间筹不到这巨额金钱，山胡竞将这两个孩子给撕票了。冯朗和夫人伤心万分，但却没有什么办法来报复山胡。
长安官场里有不少人都觉得冯朗屋漏偏逢连夜雨，弟弟刚刚叛逃到蠕蠕，两个孩子竞被山胡给杀了。但是大多数人已经自顾不暇，没有多少人跑来表达同情，也没有多少人跑来细究孩子们被劫杀的细节。两个孩子就这样悄悄地从大家的视野里消失了。
刺史府里，冯朗正在给夫人交待一些事：“我出事之后，你大概率会带着琳儿入宫为奴。无论如何，你要将琳儿交给妹妹。”
王夫人的眼睛这几天已经哭肿了：“大人，为什么不将琳儿也一起送走？你想过没有，如果左昭仪也受叛逃一事的影响，她直接被废了，那你给琳儿设计的路还有意义吗？”
“琳儿现在才两岁多，让三个几岁的孩子一起出门，你不觉得这有问题吗？这种局势，能保住一个孩子是一个孩子。要是昭仪也出事了，那也只能说琳儿命不好，一辈子只能做个宫中奴婢！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的命会这么差！如果昭仪能顺利渡过这次危机，那么将琳儿送到宫中，她的机会就要多一些啊！我在想，我们都不在身边了，这个孩子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呢？”
“大人，你倒真会安慰人啊！可我现在要的是三个孩子都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冯家就还有希望啊。”
“琳儿的命，是握在皇上手上的。按我对皇上的理解，前几年蠕蠕吴提偷袭平城，当时太后将吴提之妹郁久闾氏从左昭仪降为夫人，过了一段时间，皇上又让她继续当左昭仪。从这个事情上看，皇上至少对后宫的女人们还比较宽容。冯邈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情势所逼，不投降是自己死，投降了是家人死。有时投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但凡皇上稍微明智一点，他都不会降罪于妹妹。但是，眼下他盛怒无比，觉得自己被最看好的大臣背叛了，因此他有可能迁怒于人，把所有人都给杀了啊！但我总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
“那你不是在拿我们琳儿的命去赌吗？”王夫人这下哭得更厉害了。
“夫人，你别忘了，我们的两个孩子已经‘死了’。至于琳儿，至少现在还活着，就让佛祖来保佑她吧。”冯朗闭上眼睛，再也不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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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真君五年（444年）正月六日，太子拓跋晃开始总管全国文武百官，侍中、中书监穆寿；司徒崔浩；侍中张黎、古弼辅佐太子裁决政务。拓跋焘要求在上书给太子时，都自称“臣”，用“臣”的礼仪。
二月六日，中山王拓跋辰、内都坐大官薛谨、国务院尚书奚眷等八将领，被指控攻击蠕蠕的行动中，没有在预定时间抵达目的地，绑赴平城南郊，全部斩首。
二月六日，冯崇在平城、冯朗在长安也同时被杀，家中女眷按律充入宫中为奴。王夫人终究没有做到冯朗要她做的事情——将小女儿送入宫中亲自交到冯蓉手中。在冯朗被杀的当日，她也选择了在府中自杀。所幸秦风还受令呆在长安，他负责安葬了冯朗夫妇。之后，他与押送妇女进京的士兵们同路，一路将冯琳送入宫中。
平城后宫，冯蓉早就命王琚打探消息，好在秦风一路上都有信来。她知大哥、二哥及二嫂都已死，二哥的三个孩子惟有最小的女儿冯琳被送入宫中。
冯蓉命令王琚：一旦冯琳入宫，就找个理由，将她送到左昭仪宫中。这个命令也难不倒王琚。他在宫中经营多年，哪一个总管都可以称得上是他的朋友。
但他听到冯蓉这个命令后却不似往常一样，而是站在那里不动。
冯蓉知道他有话要说：“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我知刺史大人只有这一个女儿尚在人世，也知昭仪的怜惜之心。但昭仪也知，此女是罪人之女。如果昭仪将她收在宫中，被皇上发现了，那可有点麻烦。我听说眼下皇上处于盛怒之中，看谁都像是叛徒。这女孩是昭仪的侄女不错，也是叛逃之人的侄女啊！”
“谁说我打算瞒皇上？不要说现在皇上一年都不到我宫中来一次，只要皇上来，我就会面呈皇上，请他赦免这可怜的孩子。如果皇上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容不下，那我就陪这孩子一起死好了。”
王琚听冯蓉说得如此决绝，便知自己说任何分析厉害关系的话，都没有用。他遂如往常一样，赶紧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五月，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不到三岁的冯琳来到平城皇宫。冯蓉看见她时，她身上穿的衣服尚算完整，看上去却脏脏的，毕竟她好几个月也没有洗澡换衣服了。一头的长头发像一堆乱草一样结在头顶上。秦风能保证的只有她的安全，却不能保证她一路上能被很好地照顾。
好在冯蓉早让人准备好了衣服，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给她洗澡，冯蓉禁不住泪水长流：孩子，你现在和姑姑一样了，也是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的人啊，让我们姑侄相依为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上见的陌生人太多了，小小的女孩儿并不怕眼前这个看上去很陌生的女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就是知道这女人就像母亲一样爱她。她伸出一只瘦瘦的手：“姑姑，你别哭了。你要是再哭，我就不和你玩了。”
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竟会安慰自己，冯蓉禁不住再次抱紧这瘦瘦了孩子，眼睛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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